一个年轻的男孩子坐在宾馆对面的便利店里,顶着厚重的黑眼圈,眼睛里满是血丝。他看着手中的智能终端的消息,每一个字都显得那么刺眼。在这种巨大的耻辱下,连五官都开始扭曲起来。  拜发达的信息技术所赐,只要有心想查,每个人的过往都没有丝毫秘密可言,有过婚前性行为的女性,在这个贫富差距极度悬殊、上层男性挑选余地极大的时代会一票否决式地失去上嫁的资格。数百年下来,星际时代的女性整体风气早已变得极度保守,她们会主动地为自己那未曾谋面的丈夫守贞。  所以林诗琪说自己有了老公,这话的份量和前太空时代的少女们说“我有了老公”杀伤力是完全不同的。前太空时代的舔狗们还能幻想着接盘,星际时代的舔狗如果没舔成功,连接盘的资格都没有。  他不禁开始回忆。  昨天,他从有间咖啡馆的服务员那里得知她正在有间咖啡馆采访,便买了一束鲜花,在咖啡馆外等候,跟服务员约好了随时通报林诗琪的行踪。  就在他排练该用什么样的姿势语气出现时,智能终端响了,连续传来两条消息。  “她出来了。”  “草,哥们你还是别过来了,相信我。”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过去看一看,于是就看到了令他永生难忘的那一幕。  一对青年男女手拉着手从咖啡馆里走出来,男子个头比他要高一点,身材很匀称,穿着黑色休闲西服,女子穿着米色职业装,戴着红色眼镜,笑吟吟地望着身边的男子。无论是谁看了,都得赞一句:好一对神仙眷侣。  唯独不包括他。  他呆呆地望着两个人,像块木头一样地立在原地,都忘了找个地方藏起来。好在林诗琪的注意力全在身边男子的身上,完全没有留意到他。  那个男子看到了他和他手上的鲜花,还投过来一个友善的、充满着鼓励意味的笑容。  笑你妹啊!  然而他骂不出口,整个人就像被抽空了所有的力气,什么也不想做。  他就这样看着两人走向远处的拐角。  一个善意的路人提醒他:“嗨,哥们,你花掉了!”  他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哆嗦,整个人忽然回过神来,连忙追上去,同时说道:“花送你了!”  那时他已经有了隐约的预感:他也许永远也用不到那束花了。  好在两人走的并不快,一边走,一边说笑着,还顺路排队买了时下热门的甜点。  明明她是那么高兴,明明自己以前就说过:“只要你开心就好”,为什么自己心里还会那么的痛,痛到撕心裂肺?  巨大的悲伤淹没了他。  他也排队买了个甜点,咬牙用三天的薪水买了一小杯。  前面的两个人放肆欢笑,跟在后面的他觉得自己像一条狗。  听说电影的最佳搭配就是男主、女主再加一条狗,也许把此时此刻的场景拍下来,也能拿个金什么奖吧!  他舔着手中的甜点,味道确实不错,贵得理所应当。  冰冰凉凉甜甜的感觉让他恢复了些许活力,于是他开始有心思肉疼花掉的钱了。  够他买菜回去做半个月的饭呢!  于是他更痛苦了。  他突然想起一句话:买不起是我的错,不是它的。  他反复念叨着,希望能够让自己的痛苦下降一些。  一不留神,本就不多的甜点已经见底。  他看了看空空如也的盒子,伸出舌头将盒子舔得干干净净,随后随手一抛,丢到通道两旁的绿色盆栽中,快步跑过去。  几只蚂蚁嗅到甜味,爬到盒子上,搜寻了小半晌,一无所获地离开了。  他一路跟在两人后面,看到两人走进了一家宾馆。  哦,破案了。  他再傻也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了。  他走进对面的便利店,买了一袋速溶咖啡,要了纸杯,倒了热水,将咖啡粉倒入热水里。棕黑色的粉末在热水中化开,散发出工业香精的味道。  工业香精的说法是他从杂志上看来的,他从没喝过现磨咖啡豆,自然无从分辨。  他端起来,喝了一口。温热的液体甜中略带苦涩,灌入他的喉咙。  他稍微精神了一点儿。  他不由自主地开始想象着。想象的素材来自于看过的风俗电影,男主女主的脸被替代成刚才看到的那两个人。  然后他就更难受了。  “我说了谎。”  他轻声对自己说:“我其实并不是希望她快乐,我只想她因为我而快乐。如果那快乐不是我所给予她的,我宁可她痛苦。”  “所以我活该。”  然而这话也不能说服他自己。  只是自私而已,自私是人的天性,凭什么就只有我遭受了这样的厄运?  这不公平。  闹铃响起,他发了一个“晚安”过去,果然没有任何回应。  其实她早就说过不要发这种无意义的东西,也早就说过双方没有可能,只是他自己抱着万一的希翼而已。  他想起那个男子的休闲西装,用料考究却不显眼,衣角有“Консорцумванова”的字样。  他猛然想起了,这有可能是俄文。  中文是全宇宙的通行语,俄文却只有特定族裔内部使用。  这有可能是男子身份的线索。  他打开了浏览器,凭着记忆将字母输了进去,输错了一些,但搜索引擎强大的纠错功能帮助了他。  请问您要搜索的内容是不是“Консорцумванова”(伊万诺夫财团)?  所以男子是财团的高管吗?  相识自幼时,他对林诗琪还是有了解的,知道她并非是那种浅薄的、贪图财富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