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门的动静没有惊动屈着一条腿坐在床上的人,无声的目光倒像是叫醒了他。

低垂的头缓缓抬起,像船破开了水面,从幽暗的水底浮出一张泡得苍白的脸。漆黑的瞳仁在界限分明的眼白中微微转动了一下,对上了镜片后的深褐色眼睛。跨越了时间和空间再次初遇般会面的两人,久久地对视着。

“斯内普修士,这位是……”哈利上前介绍。

“波特先生。”卡罗尔打断了他,“你先出去吧,我想和他单独聊聊。”

“可是……”哈利有些犯难。他谨慎地望了望那道动也不动的黑影,委婉地说,“我在场会不会更方便你们沟通?”

良心和修养让他不太放心让一位女士和一个凶杀案的嫌疑犯单独相处。

卡罗尔的声音不轻不重,语气却很坚决:“我觉得会影响我们的沟通。波特先生,既然你让我来,总得听一听我的安排。”

哈利退让道:“好吧,我就站在门口,有需要的话就大声叫我。”

铁门沉重地合上,狭小的囚室成了一个封闭的空间,门上的气窗无法令空气对流,使房间里的气味不太新鲜,鼻尖若有若无地萦绕着轻微腐败的血腥气。

卡罗尔下意识地看向斯内普的手,却只看到了把咽喉以下的皮肤都遮盖严实的黑色修士袍。目光上移,她注意到他的胸前垂着一根木制的十字架项链。

卡罗尔往前走了两步,膝盖几乎就快挨到了床沿,她眼睛的水平高度略高于斯内普,目光轻盈地落在他瘦长的脸上。他的眉骨、颧骨、下颌骨和下巴无一处不弯折着尖锐的棱角,正脸对人的时候,哪怕眼神并不凌厉,也像是插在围墙上的玻璃碎片和洒在墙沿下的铁蒺藜,威吓着所有靠近并想要闯入的人。

“你好,斯内普先生。”卡罗尔温和地说,“我是卡罗尔·弗洛加特。根据其他人对我的评价,我是个还算高明的侦探。请问,有什么地方是我可以帮到你的吗?”

目光细密地从她脸上逡巡而过,斯内普紧闭着两片毫无血色的薄唇,半晌过后,他漠然地低下了头,隐去自己的表情。

“请离开吧,我不需要。”他轻声说。

并不意外得到这个回答,卡罗尔语气不变:“容我问一下,你是觉得我的能力不足以帮助你,还是碍于其它原因,无法向我说明你的困境?如果是前者,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向你证明我的能力。如果是后者,请给你自己一个机会,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你的信仰、你的责任、你的爱人、亦或是你的敌人,都不应该让你以自己的性命为代价去维护,或者是抗争。”

卡罗尔的话让斯内普的脸又从阴影中探出来了。他岩石般的脸上出现了细微的凝重表情,目光紧紧地锁住了和他一臂之隔的卡罗尔。

“你知道了什么?”他语气沉沉。

“一些蛛丝马迹。”卡罗尔说,“但我不会以这些边角料来先入为主地判定你。斯内普先生,我注视你的时候并不多,在目光不及之处所听闻到的种种形容,都比不上站在你面前时我真正看到的。”

斯内普沉默了一瞬,问:“你看到了什么?”

卡罗尔专注地看着他,声音柔缓:“我看到了一位想要告解却无人聆听的修士。”

嘴唇翕动,斯内普冷不防发出一声短促的古怪笑音。

“你看错了,女士。”他表情冷硬,“这里没有人想要得到赦免,自然也不存在发自内心的告解。如果我是一名信仰虔诚的修士,上帝就不会让我出现在监狱里。”

从一个巫师口中听到上帝这个词可真够别扭的。

“信仰是否虔诚对我来说并无所谓,我不信教。”卡罗尔坦诚地说,“所以我不认为你出现在这里是上帝的旨意。在我朴素的观念里,一个人如果被关进监狱只有两种可能。一个是他犯了罪,另一个,是别人以为他犯了罪。”

斯内普不置可否道:“你觉得我是哪一个?”

“我说了,我不愿意以粗浅的了解去定论你,斯内普先生。”卡罗尔说,“我不觉得你是哪一个,我只想知道你认为自己是哪一个。”

斯内普的目光凝在了卡罗尔的脸上。卡罗尔感觉自己像个石膏模特,斯内普正在脑中仔细描摹她的所有细微之处以作甄别。想到他丰富多彩的梦境,卡罗尔始终都很好奇他会怎么简明扼要地提取她身上的关键特征,然后在梦里投射出什么样的意象。

“也许——”过了许久,斯内普开口了,他把声音放得又轻又慢,“也许,是二者皆有呢?”

卡罗尔沉思了片刻,然后说:“如果我没理解错的话,你的意思是你认为自己确实犯了某种罪行,但别人给你定的是另一种罪,是这样吗?”

一抹奇异的神采从斯内普的眼中一掠而过,他轻轻地说:“你的理解没有错,弗洛加特女士。但我不能再告诉你更多了。”

没有表现出失望,卡罗尔继续用严肃的语气说:“所以,我们现在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