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附近没了乱兵,极微的开口,“陆九郎每日都去商队,是做什么?”

石头吞了下口水,用这辈子最轻的声音回答,“不知道,那商队很奇怪,大多是军卒,李公子有个随从蹲着尿,但没有男人□□。”

饶是韩明铮一向聪慧,也没弄明白,怔了好一会,“没有是什么意思?”

石头发窘,不知该怎么说,“九郎让我去厕所瞧的,不是完全没有,只剩一半,像是给切过。”

伍摧跟着解释,“商队的头领是李公子,陆九说他大约无聊,爱唤去陪着叙话,没啥正事。”

石头心里慌得紧,“商队那边人多,九郎肯定安全,就不知能不能回来。”

伍摧丧气道,“他一个人回来有什么用,除非请商队的来救,这么多回鹘兵,我看人家不会冒险。”

裂开的墙缝透出微光,韩明铮静了许久,目光淡远,“不必指望,他不会回来了。”

半个镇子哗闹无比,村人惨烈的哭号,回鹘兵纷乱的呼叫,宛如兽群的狂欢。

陆九郎死死咬牙,清楚自己犯了错。

近期的顺遂让他忘乎所以,炫弄太过,成功引得贵人欣赏之余,反而觉得原主成了妨碍。

但那不是商家女,是他拼死从数万蕃兵手中抢出来的韩明铮!还有石头与伍摧,一起从死人堆里滚过来的伙伴!他怎么会抛下这些,去奉承那些傲慢的蠢货!

天渐渐暗下来,如无边的夜毯覆住他的愤怒,包容他的匍伏,向镇子的另一头挪近。

一个乱兵醉醺醺的走到墙边,刚解开裤子,幽影无声的贴近,回鹘兵挣扎着被拖入墙后,片刻后又踏出来,身形似乎更高了。

黑夜与乔装给陆九郎带来了隐蔽,依然得极其小心。

回鹘兵个个连髯结辫,发式与河西截然不同,陆九郎无法混充,乱兵又无伤员,裹头反而更扎眼,他只能利用墙根或边角潜行。千难万险的摸到半途,又一群乱兵纵马入镇,大约从别处劫了商队,押着一长串的骆驼,驼背载有硕大的货包。

陆九郎险些给冲个正着,仓促躲进一间空屋,哪想到几个回鹘兵也相中了这间,轰笑着扛着一个毡卷冲入,扔在地上迸出一声痛呼,竟跌出了一个女人。

陆九郎在乱兵来临的一刹抄起柳筐扣在身上,万幸没给发觉,正琢磨着如何不惊动的挪出去,突然从筐缝里瞧见女人的脸,居然还是个熟人,正是安夫人之女安瑛。

安夫人给女儿挑不到满意的人选,又盘算起招赘来,然而没本事的男人守不住庞大的家业,有本事的又野心勃勃,怕女儿单纯太过反而受欺,遂让安瑛跟着走一趟商,长一些见识。去时十分顺利,哪想到归途已经远避了战地,仍是撞上一支回鹘乱兵,队里的男人皆给屠杀,甚至为争抢安瑛,乱兵之间还打了一架。

此时进了屋子,回鹘兵急不可耐的甩上门,将火把插在壁架,开始脱衣裳。

安瑛迸出恐惧的尖叫,这不奇怪,换个大汉被光屁股的回鹘兵按住也要吓傻,她拼命的挣扎,眼泪糊了一脸,只换来猥笑和亵弄,如一头可怜的羔羊。

陆九郎无动于衷,趁着她吸引了回鹘兵的心神,极慢的顶着筐向门边挪去。

安瑛彻底崩溃,恨不得神佛降下雷霆将这些人劈死,她绝望的咬住敌兵的手,对方吃痛一怒,一巴掌扇得她摔跌出去。

安瑛头昏眼花的撞上一个柳筐,筐子一斜,现出一双男人的脚。

回鹘兵的□□凝住了,还来不及反应,柳筐飞起刀光乍亮,割断了最近的敌兵咽喉。

热血哧的飞溅而出,余下三个兵面露惊恐,还来不及摸到武器,陆九郎的利刀已经剜进第二回鹘兵的胸腔,痛喊未出口就给截灭,剩下两人骇得魂飞魄散。

他们仓惶的要逃,要呼叫外边的同伴来援,第三个嘴唇才张,给陆九郎一刀甩中背心,最后一个光着屁股,手已经握上门栓,从背后给陆九郎扑住,撞得牙齿迸碎,被直接拧断了脖子。

屋里仿佛给血洗了一遭,外头的乱兵依然喧闹,无人觉察。

陆九郎半面染血,犹如修罗,他丢开回鹘兵的尸体,擦掉溅上的血,从屋内翻出件旧衣换了,将利刀揣回,侧身从门缝窥看,方要溜出去,突然给安瑛扯住了裤脚。

安瑛认出他,什么也来不及想,连真实与虚假也顾不得,哭着乞求,“——救我——”

陆九郎毫无怜惜,拔脚而走,只扔下一句话,“躲起来别让人发现,熬到天亮就能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