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录:今天风和日丽。

中性笔的笔尖划过纸张,发出悦耳的白噪音。

鸢冷渡有个小习惯——写日记。

从第一次尝试调制香水开始,他就养成了随时记录心情的习惯。毕竟,制香和别的创作一样,都很看创作者心情,灵感到位了就有机会产出旷世之作,没灵感随时可能跌入谷底。

起初,他只记录各类香料的投放比例。

随着时间推移,日记本里的内容越来越杂,从实验数据记录到一些简笔画,什么都有。

记录:和纱纱出去逛了一会儿,我想到也许可以利用灵药来短暂规避思维格式作用。

中间有大片杂乱笔迹,依稀可以看出是某种药剂的配方,鸢冷渡当时改了又改,每一次改动还要跟着调整其它材料的投放比例。

除去药材清单,还有基本糊成一团的实验数据,不是本人看不懂的那种。

记录:和安娜前辈讨论了一个下午,终于敲定最终配方。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我打算过几天没课的时候自己试药。

其后紧接着一段:哦,对,我试药的时候旁边至少要有一个人看着,安娜前辈说过会来找我,刚才纱纱也说会过来。要不把浮祐一也找过来好了,大家都是做药的,相互之间能参考参考,也许能帮他找到提升精神力的药物灵感……

隔了两天调香练习记录,翻过新的一页,几大块涂黑映入眼帘。

残缺的记录:不行,还是不行,这个东西归根结底还是■■,短暂的清醒不过是■■■■■■■■■■■!!!

■■,■■■■■■■■■……

日记到最后一片涂黑戛然而止。

短暂的极乐过后,是无穷尽的空虚冰冷。

鸢冷渡倚靠在实验台旁,身体顺着侧面无力地往下滑,臀部接触冰凉的地面。

他呆呆地望着天花板,本来那上面洁白一片,除了嵌入式环保灯一无所有,在他眼里却长出了楼阁、木屋和演武场,每天早上都有许多男孩听大人的指令练习一招一式,大人们走了就开始欺负最漂亮的孩子。

时常有一个小女孩弱步伶仃,慢吞吞挪到附近,见到有人被欺负,忍不住要喊一声:“不要欺负他!”

可她又不敢放开嗓子,放开嗓子就要遭受严厉的惩罚,于是只好含混不清地嘟哝两句,远远望着破抹布般任人蹂|躏的兄长,只感到语言是那般无力,又牢牢拴住她的手脚、割去她的舌头、烧毁她的声带。

那可怜的兄长对此感到厌烦,稍稍动一下卸去打在身上的力道,顺势摔了对面一个大马趴,剩下的阳刚男孩们听着领头人愤怒的叫喊,一拥而上,就算用体重压也要压死敢跟领头人作对的坏家伙。

对,他们确实是压死了人——鸢冷渡现在就觉得好像有一块大石头压在身上,让他喘不过气。

他们压死了童真快乐的鸢冷渡。

鸢冷本家没一会儿又变化成霜枫与落樱——是他待了整整八年的枫樱学院。一场特别的读书会让他明白族里男孩们欺负他是出于何种心理,顺势展开女男术修待遇落差的冰山一角。

他自以为要为了提高女术修地位而奋斗,至少让凤舞天路对女术修们放尊重点。结果那家伙从来不听他的建议,女术修们居然也毫无察觉地听了那家伙的花言巧语。

他没经历过修炼错误功法的日子,心安理得享受作为一个生理男人的优厚待遇。

他一度看不见看到修炼没前途就开始养金莲的普通女孩们,还在想为什么枫樱学院不多招收女生。事实上,枫樱学院通常无女可招。

他从老旧的历史书学来几条陈旧理论,讲得头头是道,却不知怎么做才能真正改善女孩们的生活。

他是瞎子,自以为清明。

他是懦夫,自以为勇猛。

他呆呆地看着天花板,又笑又哭:“我到底,在做什么啊……”

自顾自地抽噎,看不见坚城纱正蹲在他身前盯着他苍白的面庞。

“我到底,在做什么啊!”

坚城纱挑眉,看了眼远离中心的安娜,一言不发,

对此,安娜倒是不介意讲两句:“认识到自己的荒谬之处,也好。”

鸢冷渡哭得更凶了,很显然安娜在火上浇油。

看着鸢冷渡自平静走向亢奋,又瞬间被悲伤包裹全身,坚城纱惊讶地发现自己并没有很多想法。

她只觉得鸢冷渡总算说了句人话。

鸢冷渡一边哭,一边试图抬起一条手臂,往坚城纱怀里送。后者还在怀疑他什么时候成了见色起意之徒,慌忙抓住不老实的手,待触碰到熟悉的物体后又明白了一切。

手里握着一只老旧的发卡。

是西门水韵常用的款式。

“法器!”她脱口而出,从紧握的拳头里艰难地抽出发卡,别在鸢冷渡鬓角。

西门水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