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琴,来不及了,赶紧换衣服,换一身轻便的衣服。”袁母哽咽道,轻轻抽走袁琴手中崭新的书籍,催促穿着旗袍的少年走向衣柜,“这些年不仅爸爸对不起你,妈妈更对不起你,给你安排那样的人做未婚夫,还阻止你和外面交流……琴琴,这是妈妈为你争取来的唯一一次机会,再不走,恐怕来不及了!”

袁琴心中生出不祥的预感。

半晌,她才在衣柜里翻找,从角落抽出藏匿妥当的轻便衣物,她不知道母亲从何处得知自己还藏着这些东西,更不知道母亲为何纵容她这些小心思,但很显然眼下已经来不及解释了,她唯一的选择,恐怕就是最后一次遵从母亲的指示。

这也将是她最后一次当袁家的提线木偶。

少年匆忙脱下旗袍套上卫衣和休闲裤,正打算卸下脸上妆容,却被母亲推走:“别卸了,赶紧走吧!”

母女俩匆匆跑下楼梯,袁母还亲手为袁琴戴上兜帽。

她俩一路跑出房门,跑出小园,哪怕累得气喘吁吁也决然不敢停下脚步。

袁琴可能反应慢一点,但袁母心里清楚,不这样的话,军队的阴影将永远笼罩在她们头上。

作为和付温书高度相关的人,袁琴将收获临岳国军队无微不至的照看,生怕她这位军中千金遭到一丝伤害。

可是,跟这份呵护如影随形的,是控制,是操纵,如果说以前在小洋楼她还能藏点小心思,那么这次万一把握不好时间差抓紧逃跑,袁琴将彻底失去自由的希望。

在军队手上,她的一切都将无所遁形。

通体漆黑的轿车等候在小洋楼大门口,里面甚至拉上了遮光帘。

车子安稳发动,袁琴这才出声询问:“妈,这是怎么了?”

袁母紧紧抱住袁琴纤细却不过分瘦弱的身躯,知道这具躯壳里的意识仍在顽强抵抗,声音不由得颤抖了:“琴琴,答应妈妈,到了晨曦大学好好念书,不要再回来了,爸爸那边至少得有妈妈陪着,否则临岳国很有可能跟晨曦岛翻脸。明白吗?你爸爸可以容忍你跑出去,他回头报个‘袁琴受情伤负气离家出走’就是了,可是妈妈不能动,妈妈动了会牵连到爸爸,所以妈妈绝对不能走,只能送你一程。

“虽然他们把付温书抓起来了,但妈妈知道,那实质上是另一种保护,付温书虽然明面上进了监狱,实际只是被关起来搞研究,说白了判刑就是为了名正言顺雪藏罢了……那个人的研究非常危险,一旦成功,一场大战在所难免!妈妈不忍心看着你

轿车行驶到一栋平平无奇的小楼旁边,母女俩匆匆下车,从光秃秃的墙壁来看,这里已经许久没得到好好打理了。

她们小跑上楼,袁琴因为暗中锻炼过身体不觉得太累,袁母却已经气喘吁吁,但也不敢停下——她担心自己稍微慢一点就要拖女儿后腿。

顶层有一扇铁门,袁母拿出事先准备好的钥匙,熟练地开了锁,门外景象令袁琴当场怔住。

只见外面巨大的平台上,一架直升机正等候在那里,长长的螺旋桨转动,发出嘈杂的声音。

在母亲催促下,袁琴往前走了几步。

她看见前方不远处,一道熟悉的身影等在那里,和小学那阵比起来,明显抽条了,但气质上没太大变化,袁琴居然一眼就认出来了。

“沈凌薇?你怎么在这里?”气流吹得兜帽险些当场掀起,袁琴不得不用手按住。

付沧钊没有马上跟她解释,而是压着她的肩膀让她俯身,两人低着头快步小跑,一头钻进直升机敞开的门口。

等袁琴反应过来,舱门已经关闭,她透过舱门透明部分看到母亲站在外面,捂着嘴,脸上难掩悲戚。

“妈——”袁琴忍不住出声喊道。

可她的母亲再也无法给予回应。

直升机开始上升,母亲的身影越来越小,缩成不起眼的一粒尘埃……

地面。

送走了女儿,袁母掏出手帕抹了抹眼泪,深呼吸几口平复情绪。

确认肉眼看不到直升机,也听不见直升机的声音,胸腔那颗高悬的心脏总算慢慢放下来。

直至此时,军队的人才打开天台门,严整以待的士兵齐刷刷包围袁母。

尽管士兵们手中枪口只是垂向地面,中年女人还是感觉到危险。

包围圈打开一个缺口,袁父踏着军中常见的坚挺步伐,长靴每一次落在地面,都和袁母的心跳高度重合。

面对高大男人带来的压迫感,女人心想,这么多年了,当妈的总要为女儿做点什么……

在高大军人的陪伴下,袁母转身,踏着婀娜娉婷的步子,优雅地背离象征着自由的天台。

毒辣的日光几乎灼伤背部,她却浑然不觉,因为很快就要重归阴影。

到了暗处,散热很快的。

牵连太深,便无处可逃。

……